形容立冬的句子

北风不知何时悄悄收起了凌厉,变得迟缓而温柔,像一头被驯服的巨兽,只在树梢间发出低沉的鼻息。天空常常是那种匀净的、淡淡的灰色,仿佛一块被水洗过的旧绸子,滤去了夏日刺目的光与秋日高远的蓝,只留下一种沉静的、近乎哲思的调子。阳光呢,也变得分外地客气,不再是泼洒下来的,而是一束束、一缕缕地斜射过来,明亮却不灼人,带着一种珍贵的、金属般的质感,落在墙上,便勾勒出窗棂清晰的、长长的影子。你若走在这样的日光里,会觉得那暖意不是弥漫在空气里的,而是像一件轻薄却密实的袍子,妥帖地穿在了身上。这大约便是冬天递来的名帖了,彬彬有礼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。
万物敛藏的序章
天地间的声响,似乎也一日日地稀疏了下去。夏日里那无休无止的、鼓噪着的蝉鸣,早已成了记忆;便是秋日草丛间那些不知名的秋虫的吟唱,也终于噤了声。世界于是变得安静起来。这安静,却不是死寂,而是一种丰厚的、充实的沉默。你去看那原野,昔日的繁花与茂草都已凋零,大地裸露出它本真的、黄褐或灰黑的肌肤,显得格外辽阔与坦荡。它不再向外展示它的丰饶,而是向内,深深地蕴积着力量。树木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,光秃秃的枝丫伸向天空,像一幅简练而有力的铁画,那每一道曲折的线条里,都仿佛凝固着对来年春天的全部渴望。这便是一种“藏”的智慧了。繁华落尽,并非终结,而是生命转换了它的形态,从张扬的勃发,转为内敛的孕育。古人说“水始冰,地始冻”,那封冻的,并非是生机,而是一整个喧嚣的季节,为的是让生命在寂静中得以休憩与沉思。
人间的烟火与温情
而在人间,这节气带来的,则是另一番景象。风里开始带着一股尖峭的寒意,从衣领袖口钻进来,催促着人们换上厚实的冬衣。街边小贩的炉火上,烤红薯的香气变得愈发浓郁甜暖;糖炒栗子在铁锅里沙沙地翻滚着,那焦香混着甜香,是冬日街头最诱人的召唤。家家户户的窗户,在傍晚时分也早早地蒙上了一层白蒙蒙的水汽,将那屋外的清寒与屋内的温暖,分隔成了两个世界。这时候,最惬意的莫过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了。或许是一顿热腾腾的饺子,那薄皮裹着滚烫的馅儿,吃下去,一股暖流便从胃里弥漫到四肢百骸;又或许只是一锅寻常的汤,在炉子上“咕嘟咕嘟”地慢炖着,热气氤氲,将灯光也熏得柔和了。这饮食,已不单是为了果腹,更成了一种仪式,用以慰藉那被冷风侵袭了的躯体与心灵。那窗内的灯火,那碗中的热气,便是人在冬日里,为自己点起的一簇不灭的火焰。
诗意的沉淀与遥望
立冬的景致,也总带着几分清冷的诗意。若是有幸逢着一场初雪,那便是天地间最盛大的一场典礼了。起初是细碎的、羞怯的雪沫,零零落落,像是谁在试探;继而,成片的雪花便纷纷扬扬,悠然而下,它们不争不抢,只是静静地覆盖,将屋瓦、街巷、枯枝都装点成一个莹白的、琼玉般的世界。霎时间,万籁俱寂,只余下雪落的、极细微的簌簌声,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纯净的白色涤荡了一遍,人心里的那些芜杂的思绪,似乎也跟着沉静了下来。若没有雪,霜也是好的。清晨推窗望去,草地上、车顶上,凝结着一层银白的、亮晶晶的霜华,在初升的日光下,闪着无数细小的光芒,清冽而洁净。这样的天气,宜于独处,宜于读书,宜于对着窗外疏朗的景致,发一会儿呆。思想仿佛也因为这冷而变得格外清醒与深邃,可以想得很远,也可以什么都不想,只感受这一刻光阴缓慢流淌的质地。冬日,仿佛是大自然特意留出的一段空白,让人得以从日常的奔忙中抽身,进行一场与自我内心的对话。
